一勺桃春酒

當下心動便是最珍貴

雨落桦林「傅卫军x你」

一发完

  

不巧遇见傅卫军的那年是桦林连绵的雨季。

那场雨像是不会停,脑袋上的阴云几乎要压了下来。

森严矗立的教学楼,雨水混合血腥的锈味在鼻尖蔓延开来,一声沉重的闷响轻易宣告了少女生命的终结,在恰好的年纪将其掐灭叫停,雨点重重的打在了秦朝的身上,你颤颤巍巍的撑着透明的伞走向前,听得到自己心脏打鼓的声音,一声一声好像要跳了出来,牙齿打磨在一起的颤抖,无声的尖叫和恐惧充斥着全身。

你脱下了红色的校服外套披在了女孩子的身上,她像是一支散落的玫瑰花,破碎而凄美。

警车的鸣笛声与轮胎止步的声音震耳欲聋。

 

 

漆黑幽深的街巷你被面前的男人恶狠狠的推向了墙角,布满蜘蛛网的破旧墙面一片灰败之色,这是连月光都照不亮的地带,疼痛蔓延着四肢。

“你还有理来质问我。”

“你不要以为你清高,秦朝的死你也要付一半的责任,大小姐,如果不是你跟秦朝走那么近,你那个有钱的老妈怎么会默许我们将她的私密照贴在学校公告栏呢。”

乔君挑眉伸手拍了拍你的白莹的脸,伸手将你的下巴抬起,你深深地痛恨这双手,这张嘴,似乎要将你划分为他们的同谋,刀尖唇齿之间直指你最好的朋友。

“闭嘴。”

你横生蛮力伸出手狠狠地掐着乔君的脖子,心中的烈焰燃烧着,叫嚣着,你要撕烂这张诽谤秦朝的嘴,也要折断这双欺辱了秦朝的手。

可男女力量的悬殊几乎将你一巴掌扇了回来,额头撞在了墙上狠狠地吸了一口凉气,继续被他伸手钳着脖子。

“秦朝的滋味很好,就是不知道你的怎样。”

粗俗低下的语句还在耳边,手指不安分的滑动探深,脑袋里都是星火,一阵头晕目眩,直到一声车鸣,稳稳的刹车,摩托车的白光照在了你的脸上,强烈的灯光使你短暂的失明闭上了眼睛。

耳边是乔君的惨叫还有抄钢棍打斗的声音,等你再睁开眼睛,只见到满头献血的乔君颠簸着步子落荒而逃,如同过街老鼠一般狼狈。

再抬眼高高瘦瘦的男孩弯身蹲在了你的面前,额间是乖乖垂下的发,眼尾微微上挑,你们对视,他夺目的是一双漂亮的丹凤眼,干净的脸上被溅上了血迹,显得人病态,疏离。眼底有一份狂热,伸出手递来了一包纸巾。

你不是不分好赖的人,忍着疼痛接过,拿出一张轻拭着少年脸上的血迹,感受到了他的震撼,他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。

“谢谢你,只是他的血脏,也脏了你们手了。”

晶莹眼泪只在眼眶打转,也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。

隋东站着也看着你,结结巴巴的说着。

“你,别哭了,我哥会心疼。”

你看着眼前满眼茫然的少年人,他微微侧过了脑袋,让你清楚的看见了他耳边的助听器,你深吸一口气放轻柔了声音却不带任何恐惧。

“我说,谢谢你。”

这样的声音,让傅卫军却觉得电流划过直直的在他的心里流通。

他低首再抬起望向你的眼底。

双手匆忙的比划着,脸色映的绯红,好在天黑不显。

【不客气。】

 

 

放学的路上你走在了街巷,小镇不大也不小,穿插着不少你同秦朝的回忆,你在屋檐下躲雨抖着手点燃了香烟,女士的细烟,是秦朝经常抽的牌子,你喜欢看她在烟雾里的模样漂泊的,朦胧的,可却总是学不会秦朝的手势,你抽不惯烟。

她也会笑着收起你手中的烟,说你是乖乖妹。

你被吸进口的烟雾呛到,不自觉的泪流满面,咳嗽不止,眼前也横着一瓶红色包装的矿泉水,农夫山泉,你抬起眼,少年撑着黑色的伞在你面前止步。

伸出手冲着你比划着。

“我哥说,你抽不惯,就不抽了,对身体不好。”

你胡乱抹着眼泪自觉狼狈。

他手中的矿泉水依旧没落下,你也没有推辞的接过,咕噜咕噜的喝的很快,像是再和谁赌气一般,放下水瓶见到他笑了,不像是嘲笑,不过他笑起来挺好看的,让这个雨天不那么沉闷。

“第二次想谢谢你们了,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。”

傅卫军想伸手比划最终还是放下了,回头望向身边的兄弟,隋东在一边倒是乐呵呵的,他看上去斯斯文文脾气也好。

“我叫隋东,他叫傅卫军,我哥,喜欢你。”

雨滴砸在了伞上溅起水花,傅卫军看着你的表情也转头望向隋东,见他耸了耸肩膀,你也没有再说什么,只是凑近他的助听器,没有把握好距离唇便贴在了他的耳边。

“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,好吗?”

他点了点头,又颔首,耳朵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,调整了一下助听器的位置,再抬眼一双眼睛不再凌厉反而明亮。

 

 

你们相遇的时刻总是带着一些腥风血雨。

是夜,你背着书包刚刚下晚自习,路过了小巷便听到一声撞击夹杂争执声,看热闹的心将你推了过去,男人从黑色的轿车下来给了隋东结实的一拳。

你没多想冲了上去,秦朝曾经说过,当朋友就是要讲义气。

你双臂张开拦在了男人的面前,像是一只护短的老鹰一般看着面前的大人。

“你再这样我报警了啊,我,我叫人了!”

“放学了就滚回家,少给老子多管闲事啊,起开,我懒得跟丫头片子较劲。”

几辆摩托车也开了过来,为首的是傅卫军他从车上下来也盯着你,冲着隋东比划着什么你有些没看懂,你的手势很有意思维持着张开双臂把身后的一众人阻挡袒护。

傅卫军看着你伸手将你往里面护了护,一个人站上前,你还想说些什么就被隋东出声制止住。

“没事,我们刚刚逗他玩呢,军哥厉害着呢。”

隋东冲你比划着大拇指。

你却好是担忧的看着傅卫军高挑削瘦的背影。

“你们这是什么组合一个结巴,一个女学生,一个聋哑人。”

傅卫军伸手利落的折下了车视镜,向隋东投入了一个眼神,随即也觉不够亲自伸手将你的身子转到后边去,抿唇点头一副歉意,自觉冒犯的模样。

“别,别报警了,私人,恩怨,不过,军哥,也怕你害怕。”

耳边传来了重物盾击皮肉的声音,一下又一下,你倒很少碰到这样的场景,转头看着鲜血四溅的男人,还有月色下的傅卫军,他浑身被溅上了献血,咬着腮帮子,仿佛还觉得不够。

像是荒野之中的狼群,他是首领。

你拉住了他的胳膊。

“你再打下去他就死了,不值当的。”

仿佛那阵温度可以穿过廉价的校服抵达,傅卫军也别过了脸看着她,有些慌张的从衣袖里拿出了助听器,你踮起脚。

“能不能,送我回家,现在。”

傅卫军把凶器随手丢在了地上,镜子碎裂的声音,四分五裂,他望向你,抿唇点头颇为的乖训。

【好。】

 

 

 

在此之后你也经常遇见这两个少年,一来二去算是真正的熟悉了起来。

知道他们一齐开了一家录像厅,偶尔见到你招呼着要把你带去一起玩,你没有推辞很欣然的便答应了,你一直以来都渴望摆脱自己所谓乖乖女的形象。

从小到大被赋予太多的夸赞,如同约束宠物的颈圈一样加戴着,乖巧懂事的字眼拴住了她的颈脖,叫人无法挣脱。

可你也向往着危险的,自由的,如同张扬肆意笑着教你吐烟圈的秦朝,又或者如同面前这个面容一半被照亮,一半陷入黑暗的傅卫军。

 

 

傅卫军手中捧着瓜子又从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真知棒的棒棒糖,你有些惊喜,这是你小时候常吃的口味,一边的隋东目光游转在你们身上,最终换了个影片,说着坐的腰疼,要去外面抽根烟透透气。

阴暗潮湿的录像厅,滋养另一些念头,你看着傅卫军的侧脸,不同颜色的灯光照在了他的脸上,碟片里的男主角在枪林弹雨之中穿梭着,像极了第一次在你生命中出现的傅卫军。

你也伸出手比划着,这些日子借了一本手语书,上课的时候都在看,苦学了不少日子有了些成效,他也抬了抬眉,目不转睛的盯着你,一开始见着傅卫军的人都会觉得他身上是冷的,硬的。可他偏生在你面前笑了起来,变得亲近软和。

像是一只贴人的野犬。

【你真的很好看,比电影还好看。】

他顿了顿并没有立刻作出反应,也不知道面前的女孩子是什么时候去学的手语。

心跳的声音变得很快,不知是他的还是你的。你也以为是自己手笨没学好,没想到他抬起眼看了看四四方方的电视机,又定住眸子瞧你,手轻轻比划。

【要换片吗?】

噗嗤。

这人还有些可爱是怎么回事,你忍不住笑了起来摇了摇头,马尾辫也跟着晃晃荡荡,伸手覆住了他的手背,贴近他的面颊落下轻盈的吻,感受到他的手紧张的握成拳状,却没有抵抗你的靠近。

 

 

少年人的心动是纯粹的,你们也时常会在天台上看着桦林的夜景,万籁都寂,楼下是隋老板在照看着营生,一切都刚刚好,你好像有了另一个家,一个妥帖的安全屋。

里面的人虽然一个说话结结巴巴,一个不会说话,也比那些冠冕堂皇的人要好的多,至少不会开口闭口名声,利益。

傅卫军倚栏看着你,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触及你的面颊,像是心疼那快要掉下来的眼泪。

【你在想什么。】

【我听说,桦林的外边沿着火车出去,有许多更大的城市,他们更开放,更自由。】

【你想离开这里?】

你还没来得及反应,傅卫军却积极的回应着,他身子高踮踮脚将揣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。

【等我赚够钱,带你离开,去外面。】

【去任何地方。】

坚毅的眼睛中满是坚定,他用眼神告诉你,他愿意为你做任何事,也愿意陪你奔赴任何地方,傅卫军只有一颗心,只有一条命,不值钱,可他愿意把它给你。

夜风吹了过来你也钻入了傅卫军的怀里,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,紧绷的身子,你紧紧的环抱住了他,怕他会消失不见,怕你抓不住他,像是没能拦住秦朝。

“我愿意。”

你知道他听不见,可你还是这样说了。

 

 

傅卫军的姐姐是桦林医大的学生,长得清冷漂亮,名字也好听,姓沈,单名一个墨。关于他们亲姐弟不同姓这件事你也提出过困惑,得到的答案让你不知做何反应,好像怎样都是错的。

“对不起。”

沈墨很是豁达见你一副做错事的模样也摇了摇头。

“没什么好道歉的,军儿现在因为你,很开心,也很有朝气,我替你们开心。”

傅卫军回来之后也将买好的黄色的樱桃发夹别在了你的发间,笑着比划着。

【你戴着好看。】

【你和姐姐聊什么了?】

你狡黠一笑冲着傅卫军眨了眨眼睛,见他不好意思抿唇。

显得他和纯情高中生一般,你便显得有些老练了,谁让你有个好朋友是久经情场的秦朝呢,你想漂漂亮亮的活下去,真诚热烈的连带着她的那一份活下去。

【姐姐和你说的一样,夸我漂亮呢。】

【她说,我们要一直在一起。】

他的唇抿成了一条线,修长的指节飞舞。

【那你怎么说?】

他的面颊贴近我,要你对着他的助听器说,人说左耳贴近心脏。

“我说,你愿意。”

“我也愿意。”

 

“我不要,我不想,我不愿意。”

你站在母亲的眼前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耳光,母亲抖动的手止不住的颤抖,昂贵的戒指划过了你的面颊,划出了一条血痕,你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。

“你告诉我,你在外面是不是又结交坏朋友了,出国留学多好的事情,你告诉我你不愿意?”

好的事情。

从小到大母亲苦口婆心什么事情都说是为你好,因为为你好把你关在家里苦练你不感兴趣的大提琴,为你好要你陪她出演大大小小的场合,戴上伪善乖巧的面具,为你好苦苦维持着本来破碎的家庭。

把所有的苦难都归结于一个孩子的头上,告诉你,如果不是为了你,她不必过得这么辛苦,不负责任在外建有小家庭的父亲早早地没影,留下你一个人承受着这一切。

“秦朝是怎么死的?”

“她跳楼自杀跟你有什么关系,她自己作风不检点,囡囡你不要被这些人带坏了,不要和你爸爸一样不听我的话,没有好结果的,没有,你是我的孩子,我还能害你吗?”

又是这句话,这句话整整绑了你十八年,打你是因为爱你,关你是因为爱你,害死你的朋友也是因为爱你。

“妈妈,我不该有朋友吗,你是因为觉得我流着爸爸的血,所以接触了外面的世界就会把你抛弃吗,那你担心对了。”

这样刺激的话让她脸上的情绪越发疯狂,桌子上的杯子铁罐全成了她的武器,你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脑袋,和小时候一样,接受着她所有的情绪和偏执。

 

 

碘伏与棉棒的刺激让你感到疼痛,疼痛让你感到活着。傅卫军微微暴起青筋看着你,手也克制不住的颤抖,眉目染上戾气,他问你。

【谁做的。】

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傅卫军,胸口也跟着一顿,他眼睛的泪一颗一颗掉下,他心疼你,你伸手替他擦掉那些凉凉的泪水。

【是我妈。】

傅卫军怔住不可思议的看着你,也许很难理解吧,你就是在这样一个家庭长大的,父亲的缺席,母亲极致的掌控。

【我不疼,我只是怕。】

你伸手比划着,然后憋着眼眶的眼泪,你有自己的骄傲。

【怕什么?】

【我怕,跟我在一起的人都会不得善终。】

从小到大你身边的人都很倒霉,你知道在时代的背景下,外强内干的母亲苦苦维持幸福婚姻的假象是不幸的。父亲娶了自己不爱的人,拥有了子女,不得不屈服也是不幸的。

你想起了秦朝,她是你最好的朋友,最理解你的人,然后她被逼死了,你想起母亲翻出你买的助听器时候的神情,你怕,怕傅卫军也要死了。

白布一盖,什么都没有了。

【我原本就很少看见天亮,是你让我见到了天光,我不怕不得善终。】

【我怕你哭。】

傅卫军把你抱在了怀里,让你在他的怀抱里栖息,你闻着他身上香皂的味道,闭上了眼睛,他看着削瘦怀抱却很有力。

你想。

如果是下地狱,就让我一个人下吧。

 

 

母亲想掀风浪,却被一通电话邀去了商会,要去省内一段日子,这些天你就窝在了录像厅,偶尔也会有人叫你几声小老板娘,你不知道傅卫军听到没往往会红着脸招呼着客人,错过他嘴角勾起的弧度。

你偶尔也会买些东西布置一下这个地方,有在街上便宜卖的小台灯也有不一样的盆栽,隋东看着你鼓捣花花草草的时候也会和傅卫军笑着比划。

【有了女老板果然不一样啊。】

【小姑娘进来都不怵了。】

你热情,爱笑,漂亮,第一眼就招人喜欢,看着你的背影傅卫军可以感到安心,他从前总被人遗弃,可你能让他感到心安,就像期待已久的春季快来,梅雨季节你们一起扛过了。

【她好看。】

傅卫军比划着手势,隋东也头一次见自己哥们这幅模样。

【显摆!】

 

 

你站在原处摆弄着花草,傅卫军手扣着手走了过来,你笑他在一起那么久了还害羞,比你还像个小姑娘。

傅卫军,别人口中的军儿哥,傅哥也难得的脸红了起来,像极了第一次过来录像厅探头探脑的王阳,不过王阳一过来就对沈墨展现出了有贼心没贼胆的模样,特别像是初中的小男孩子,连想牵手都把自己吓着自己。而傅卫军对待你,好像对待着他那不合适的助听器一般,珍视的捧在手里,多一分逾越就怕把你吓坏了。

傅卫军觉得你是女学生,再多的要求从来不敢和你提,你撒娇胡闹要他帮你扎头发的时候,他更是害怕弄疼你,骨节分明的手指穿插在你的发间好几次都捧不起来。

【我手笨。】

最终还是放下手对你摇了摇头,纯情的不得了。

【晚上我们去兜风吧,你教我骑车好不好。】

【那个容易摔。】

你也刮了刮他挺立的鼻子。

【我是玻璃做的呗?】

【是珍珠做的。】

傅卫军回,也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尖,见你满脸的不服气,难得冲你张开双手拍拍背哄着,你感受到傅卫军在傻乐笑的抽抽的好像真抱着珍珠,宝贝的很紧。

在柜台算账的隋东偷瞥着你们笑的牙龇龇的,日头撒在了录像厅,你曾经总是一个人,一个人练琴,一个人打开一条门缝看着父母亲的争执,把自己抱紧想给自己力量,你从没像是今天一样期待,期待余生的每一天。

祈祷。

祈祷你们都能平平安安,活的顺遂些。

【等雨季过了,我们一起看初雪吧,我听人说,一起看过初雪的人,会永远在一起的。】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录像厅被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,那天也是雨天。

血腥味很浓厚,你讨厌血的味道,就和秦朝死的那天一样让人手脚无措,你被带头的混混抵在了墙边,你艰难的挣脱他,挡在了傅卫军的面前,他们看见你像是看见了一个新鲜的玩意,上上下下的打量着。

“哟,还是个雏吧,你一个聋子,哑巴还学人金屋藏娇呢?”

傅卫军满脸是血被人压制在了身下,眼睛定定的看着你的方向,只能发出单音节的嘶吼像是一只困兽,他想让你逃,让你快走,不要和他一般狼狈受尽屈辱。

他们可以,你不行。

“不要打他了,要做什么冲我来,冲我来,我求求你放过他,再这样他会死的。”

你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的无能为力,你顾不得其他的只冲着这帮人跪地求饶,饶过傅卫军,你不能看着他被这样打死,眼泪划过眼角。

“冲你来,那可不是打架这么蛮横的事情了。”

“这小哑巴挺在意你的,都要会说话了。”

几人肆意张狂的笑在你的耳边,你抬起眼盯着他们,眼中有和傅卫军一般的狠厉,却被紧紧的捏住了下颌。

“是个不听训的主,蛮横,我喜欢,不如跟了我。”

你咬住了男人指着你的食指不松口,直到口腔里都是血腥味,一帮人上前也顾不得其他,为了让老大解气直接在你肚子上来了一拳,疼的你冷汗直冒,弓着身子,背脊撞在了墙面然后跌落,像是一只破败的风筝。

他的五官拧在一起骂你。

“臭娘们。”

隋东也在这个时候被拎了进来,你们一个一个拼命抵抗却没有半分作用,跪地求饶也没有用,只满足了他们张扬的报复欲,桀骜的小兽最终像是被人剥去了爪牙,满脸的鲜血。

小腹没有骨架支撑最为的柔软,包裹着肾脏,你强忍着疼痛向傅卫军靠近,想扯出笑意安抚他,说出你没事,可也只是软趴趴的倒在了他的怀里,最后听见的是他凌厉的低吼。

 

 

 

住院的生活并不枯燥隋东也当了你的病友,你们两在隔壁铺,他的伤势重些可也仍然会打起精神和你唠嗑,你们会聊许多的事情,从他们小时候在福利院的相遇,那时候他们和现在不一样,都不知道反抗,瘦弱弱的成了那些小朋友欺负的对象。

“那时候,我胆子小,经常被福利院,再大一些的。小孩欺负,说我是个小姑娘,你看现在有了脸上这道疤,我,是不是硬气,多了,以后亮出来,看着就厉害多了,是不?”

你闭口不谈的问题被隋东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,他和傅卫军一样,都是苦难里出来的,比你想象中的要强大,可你还是克制不住的难受。

这一年你也只有18岁,拧巴,爱落泪,像是桦林这一年的雨季。象牙塔没关紧,你闯进了傅卫军的世界,决心和他共度。

“你,是个好人,以后,会得偿所愿的,别哭,日子会安稳下来的。”

“我只是希望,你们可以不要过得那么苦了。”

 

 

傅卫军好多天没过来了,你夜里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觉得发生了什么,有什么你预料不到阻止不了的事情悄然发生,心里压着一块石头的感觉也叫人不好受。

夜里你被石子击打窗户的声音吸引了,走过去打开了医院的窗户,楼下是傅卫军,他穿着驼色的外衣,手也缩在大衣里面,深秋的天带着几分寒意,见是你探出头伸手冲你打着招呼。

你也着急忙慌的比划着。

【我马上下来,你等等我啊。】

【不要走!】

你蹑手蹑脚的在镜子面前束起自己的头发,扎了一个大光明的高马尾,傅卫军曾经夸你扎起头发来好看,你也记在了心里,还不忘记别上明黄色的樱桃发夹,收拾好了之后才下去,一步三个阶梯。

傅卫军站在原地的路灯下,模样清瘦憔悴了不少,你看着他眼下的乌青,想问他是不是这些天没睡好,敌不过从心里破土而出的思念,张开双臂就冲着他身上扑去,紧紧的埋头在傅卫军的怀中,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的气味,你渴望他如从前一般先是迟疑然后紧紧的揽住你的腰身,像是要将你紧密贴合随身携带一般的拥住你。

紧紧深拥,仿佛你们只有彼此了。

可傅卫军只是点到为止的拍了拍你的背脊,你从他的怀中离开探头看着他眼底的冷淡,你寻常时候只有见他对那些挑衅的混混有这样的目光,你被这样冷冷的目光刺伤到,和这同样冰凉的是桦林秋日的夜风,把你的蓝白的病号服吹了起来,刺骨的冷。

却只当是自己多心了扬起笑意望着傅卫军。

【我想你了,你想我吗?】

你比划着手势问他,牙齿也因为冷风打颤,眼睛红红的像是冬日雪地里的兔子,可怜可爱,偏偏眼睛里面挂着的都是真挚和诚恳。

【你身上的伤,还好吗?】

是关切,让人心神松动一些,疼,内脏都牵扯着疼,所以好些日子大夫都不让自己出院,可是傅卫军一来你就不觉得疼了,只担心他的处境,你摇了摇头。

【你头上的伤还好吗,难不难受,录像厅整理好了吗,如果要再布置我身上也有些钱,可以拿出来应急。】

你很久没见到他了,想说的也多指间不住的翻转着,还好你从小就苦练大提琴灵活的很。

【我没事,录像厅我不打算开了。】

【为什么,怕什么再回来闹事吗?】

你有些迷茫的看着傅卫军,他的眉目不再为你软和,眼中的光芒也渐渐的收敛,不欲与你说更多的话了,摆摆手像是想把你多余的疑问扫光,又像是懒得回答,你很少见他这样没有耐心的时候。

【跟你没关系。】

你眉头微微的皱起也觉得苦涩心悸在蔓延。

【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,我不喜欢你了。】

秋夜的凉意让你有些说不出话,你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进了一趟医院就会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,拉住了他的大衣也唇齿相碰喊着他的名字,像是个没得到糖果便原地胡闹的孩子。

【为什么这样,我们为什么要分开,是因为我妈妈的缘故吗,她去找你了吗,还是因为其他的,我不怕危险,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?】

傅卫军垂首偏偏不去看你,这样的冷漠把你推拒千里,不愿意再沟通和你多说一句话,手放置在大衣里颤抖,死死的咬住薄唇怕它出声,只留下他挺俊的鼻梁和侧颜。

良久他握住了你冰凉的手,分明握得那样紧,却只是示意你可以洒脱一些的放开,放开他的大衣袖子,放开他这个人。

【你的声音很好听,你是个健全的人,不用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。】

傅卫军的手顿了顿,也自嘲似的勾起的笑容,却也有些失神。

【我会离开这儿,忘了吧。】

忘了什么,你忍不住打颤,忘记你们说要一起离开这个地方,去任何地方,找到自由。忘了你们第一个吻,忘记那间被砸的七零八落的录像厅,忘了这个雨季,像是翻页一样轻飘飘的翻过,你从没像现在这样去恨一个人,恨他轻易许下不去遵守的诺言。

还想再比划什么,他却摇了摇头,侧头,伏耳像是要彻底将你与他划分隔绝开来。

“我会恨你的。”

傅卫军一怔随后扬起了笑咽下了那些苦涩,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圆溜的杏眼总怀着倔强不让眼泪轻易的掉下来,恨好啊,要恨他,他灰暗失败的人生已经彻底不能回头了。

人和动物最根本的不同就是,人要为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,他只剩一个亲人,傅卫军不能让沈墨承受这样的代价。他也只有一个爱人,离开自己,你还有家,未来还能渴望光明。

【别回头。】

你在原处打颤看着傅卫军的身影,他弓着身子的独自离去的背影像是一只要展翅高飞的鹰,孤独的,孤勇着。你大喊他,让他回来,你求他,求求他回来,可是他没有听见自然也没有回头,再给你多一个眼神。

形单影只越走越远,你们被撕裂被分开,你被甩在了原地,雨打在了脸上,你不承认有泪。

 

 

那天之后你果然再也没有见过傅卫军,隋东问过几次见你不愿意答也只能作罢,你夜里发了一趟高烧,难受的嗓子疼你想起了傅卫军,想再拉拉他的袖子,可梦里他也走了骑着摩托车你抓不到他,留不住他,被强行喊停。

真过分。

像是做了一场梦回到了学校之后同学都叽叽喳喳,询问你这些天到底怎么回事,听说你进了医院大家都有些担心,你没想提起只是随意的搪塞了过去,大家又说起了桦钢发生的碎尸案,你心跳的很快总是觉得不踏实。

趴在桌子上只当这是住院后的后遗症,没有深想,不过有了这碎尸案整个桦林都变得人心惶惶的,你夜半回家的时候总觉得被人不近不远的跟着,再回头看着空空荡荡的街巷,也想自己是不是脑袋撞到了,怎么学了别人神叨叨的。

月光下傅卫军独自靠在了柱子上,堪堪能将他挡住,看着你一个人的背影,傅卫军也想起你爱哭害怕孤寂,不经抬了抬眼把多余的情绪往心里逼,时间不多了。

 

桦林飘雪的日子比往年早,你在被窝里被冷醒也拉开了窗帘,发疯似的拉开了帘子往楼下走去,在雪中寻找着他的踪影,你明明看见了,你明明在窗户上看见他了。

“我不恨你,我骗你的,我不恨你的。”

你四处的喊着可是没有回应,你知道他听不见,可傅卫军看得见吗,你真的很难过很难过,眼泪混在了雪地里很快便不见了踪迹。

桦林的雪,真冷啊,冻进了人的骨头里,你平添生倔,想着第二天就去和傅卫军说明白,感情不是一个人说停就能停的,至少,你要个明白。

可说不明白了,没有人可以说明白。

第二天警车揽住了你的去路,你也眼睁睁的看着傅卫军被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员架上了车,他也看见了你,耳边没有戴助听器不知道是不是挣扎的时候掉在了某个角落,你的腿像是灌注了千斤重,愣在了原地看着他,身边穿插过千万个看热闹的人。

傅卫军咧嘴冲你笑着,嘴型像说。

———走。

别回头。

 

你看着警车越来越远。

周围嘈杂的人头都伸着脖子看着,说着他真不是人,把人杀了分尸。还好现在把这社会败类抓住了,他们也有安生日子能过了。你胸膛起伏他们说的每个字你都能听懂,可组合起来却偏偏拼不成一句完整的话。

 

谁死了?

沈墨。

 

你知道桦林的雨季不会过去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福利院里两个小孩蹲在了地上,脸上还有没消退的淤青。看着窗外的长枪短炮也不知晓他们几个大人在笑什么,隋东年纪比傅卫军轻可来的日子比他长。

比划着和聋哑人母亲学的手势。

【他们就是来作秀来了,照片一拍,人就走了和我们关系不大,不过今天我们可以加餐了,也算一个好事情。】

傅卫军不关心这些事情,直到抬起眼看见了穿白色裙子的小女孩,脑袋上扎着一条辫子,有些拘束的笑了笑,和周围格格不入和那些惺惺作态的人也不一样,是干净的纯白的。

【什么人家啊,穿的这么气派。】

隋东也瞧着热闹。

这样的日子也起了冲突,大一点的孩子看见了傅卫军手上分配到的红色玩具车,也要来招他们两个抢走,不给便是一顿毒打,拖到了后院厕所边上,避开那些记者就讥讽着面前的人。

“你说你一个聋子哑巴,不去死,攥着这东西做什么,这不是你们该呆的地方。”

傅卫军死死的盯着比自己高了几个个子的大孩子,浑身散发着一种隐忍还有怒火,一点不让的握住了自己手中的玩具,他很倔。

俯身捏住了傅卫军的下巴。

“瞪什么,再瞪我把你的眼睛一块弄瞎!”

福利院的孩子少有管束,无知的恶意更吓人,因为孩童特有的无知足厚杀死人。

“我去!”

男孩捂着脑袋抬眼找着人,你也从后边走了出来穿着白色的裙子,抬头看着他们。

“把他们放开,再瞪我喊人把你们从这丢出去!”

你身上也存有劣根性,甚至带着普通人都有的狐假虎威,他们交头接耳低语了几句也迅速散开给你腾了道路,你蹲下身子看着和你年龄相仿的男孩子,他迅速的起身坐在了原地,吹了吹玩具车上的灰,对自己的伤势毫不在意。

你看着他脸上尘土也弯身擦了擦他的脸,他也抬起一双上挑的眼睛,这人长得就坚毅硬气。

“你没事吧?”

身边瘦弱比你还矮了半截的男孩说。

“他是聋哑人听不见。”

你看着男孩子懵懂的眼睛看着你打转,也蹲下身子冲着他笑了笑,你敬佩他,敬佩他什么呢,身上的劲还有轴。

拿出了小背包里面的真知棒,牛奶味道给了他们两个一人一个。

“以后被欺负了,是可以反抗的,不过有可能,我还是祝福你,遇到的都是善良的人。”

母亲来喊你,你也匆匆忙忙的应了一声,冲着他们两个摆了摆手,马尾辫晃晃荡荡的就走了,小皮鞋踩在地上作响,像是一只轻快的蝴蝶,傅卫军没听懂你在说什么,尽管你说的很慢。

【她刚刚说什么了?】

隋东一字不漏的为你翻译,也觉得这小姑娘心怪好的嘞,直接将棒棒糖拆开喂进了嘴里,牛奶的香醇在口齿蔓延,傅卫军捧着棒棒糖的糖纸也死死的盯着你离开的背影。

在苦水里泡着的人是不能尝甜的。

否则落个终生难忘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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